2008年4月27日 星期日

戰地金門

  



半年來陸陸續續接待過不少日本客人,

同他們用日語說話時,不知不覺心情也轉換成抽離這片土地的過客,

重新檢視這些熟悉卻又陌生的歷史、人文、地理。



國中時曾隨著學校樂團至金門演奏勞軍,應該是附有觀光行程的,

年紀小的我們卻看不進有關戰爭的種種,

印象中依稀有座特別造型的電話亭,

以及花崗石所砌起的、似乎蘊藏著國軍天地正氣的擎天廳。







從來沒有想過十幾年後會再度踏上金門。

也是託長輩的福,介紹了兩位日本某大報社的退休記者,

說是以個人名義想來台灣觀光,選定的目的地竟是金門。

在日本旅行社訂台北金門機票並不容易,甚至完全無法預約金門旅館,

於是我成了半個導遊,訂機票及旅館,兼全程口譯,

對旅遊目的及行程毫無所知的狀況下,

17日早匆忙由高雄啟程,桃園機場接機、台北松山機場起飛,

與兩位日本客,一同抵達金門島。



17日

台北松山→金門尚義機場

晚餐:葡京餐廳

宿:浯江大飯店







18日

計程車觀光

慈湖遠望廈門→古寧頭戰史館→北山古洋樓→李光前將軍廟→金合利鋼刀

中餐:盈春閣

翟山坑道→馬山觀測所→山后民俗文化村→八二三戰史館→模範街→聖祖貢糖→金城坑道

晚餐:記德海鮮

宿:浯江大飯店



19日

延平郡王祠→水頭碼頭→乳山堡壘→風獅爺

金門尚義→台北松山機場

中餐:機場餐廳

龍山寺→鄭南榕紀念館→重慶南路書店

晚餐:凱撒大飯店



兩位記者長輩言道,某日在台灣觀光書無意中讀到金門島戰史,

心想日本觀光客一定少,又發現可近望廈門,

「實在有趣!」於是便決定了這趟旅程。

又,他們開玩笑地說,這種不按牌理出牌,才正是大阪人的個性。



在日本,記者是很令人尊敬的職業,尤其他們一生奉獻給新聞寫作,功成身退。

幾餐談話間不免聊到台灣媒體,我敘述完我偏激且負面的媒體印象後,

兩位皆覺得不可置信,「對我們來說,每一則報導都是『真剣勝負』(認真地決勝負)!」

日本記者當然有自己的主觀,筆桿也不免偏頗,

但每一字每一句,皆是公開在眾人面前的,

寫過的字、發表過的言論,自己必定該負責到底。



當然日本人用餐免不了喝酒吸煙不正經,

但邊談笑、記者們討論的話題卻是台灣歷史、政治,以及台灣與日本、甚至兩岸關係,

而深刻的兩岸關係,便寫在金門島上的每處遺跡。







身在本島的我們,對戰爭的感受,

絕對沒有身旁佈滿地雷的金門島居民來得深刻,

而當網路上抗議西藏事件的聲浪震耳,

相對之下金廈之間的和諧相處,成了很微妙的態度。

在一天的觀光後,被記者們問到感想,

我激動地表示「以前覺得戰爭離我們很遙遠,現在我卻想,身在這片土地,的確該來金門走一遭。」

記者微笑地回答「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選擇金門了吧!」



  





  

模範街景







我們走了異於一般觀光的行程,尤其是水頭碼頭。為的是理解小三通。

也許是他們擔任記者長年以來的習性吧,

即使聽過、在報上讀過,也必須實際用親眼觀察,

見識到究竟是什麼模樣,甚至直接訪問在場民眾─

從哪兒來、目的地是哪裡,去過幾次,為的是什麼,

我們甚至借看了金馬證、台胞證。

起初我總認為這樣的堅持太過多餘,

但等到用自己的感官碰觸過後,

才有立場用自己的主觀,來為事情下結論。

在本島上的我們,於報上及新聞所看到的「小三通」,

與金門居民實際體驗的小三通,絕對不同。

我想這就是許多在網路上抄人字句做報導的台灣記者所缺乏的。



金門的觀光景點,設備出乎意料地完善,又乾淨明亮,

尤其是今年一月甫開放的金城坑道。

坑道經過金城鎮重要交通地段,可使民眾避難之餘不會耽誤城市正常運作。

由於坑道很長,必須分時段開放民眾參觀,

我們到時錯過了開放時段,現場服務人員看是從日本遠道而來的客人,

特地帶我們進去體驗了一小段。

參觀完後,記者要我詢問為什麼開放時間是下午至晚上,

服務人員說這是考慮到早上時段觀光客較少,

若能開放至晚上,能讓更多人來體驗。

這點讓兩位日本記者大力稱讚,

金城坑道保存得如此完整美觀,實是理解戰史重要的遺跡。

而據他們所言,在日本,公家單位到下午五點必定打烊,

能夠為觀光客考慮如此周全的,大概也只有台灣、也只有金門,才辦得到了。





整潔美觀的機場大廳



非藍且綠的台灣政治,以歷史脈絡來說,金門居民的選擇可想而知。

暫且不論政治,我倒認為所有身在台灣的人,都應該來金門一趟,

有點類似日本學生必定到京都做修學旅行一般─

為的是更理解自己腳下這片土地的過去及現在,以及與周邊環境究竟處在何種關係。

金門地理位置及歷史特殊、有漂亮的閩式建築、不同於本島風味的人文及飲食,

不僅是我的意見,就連兩位日本記者也玩得暢快,希望在日本大力推廣金門觀光。



要感謝的是荳荳一家人,說是巧合更算是緣份,

三天中麻煩了荳荳媽、荳荳爸、荳荳哥開車載我們觀光,

甚至還到荳荳工作的地方去受了照顧。

還要感謝浯江大飯店的工作人員,

從訂房到入住,為了符合日本客人需求,麻煩你們打點許多事。

古寧頭戰史館擔任說明的替代役先生,感謝你詳盡的介紹,

感謝我們在金門遇到的每一個人。

由於我的身份是工作,事前查了一堆美食卻無緣吃到,

最後還是只買了貢糖及麵線,這兩種我所熟悉的金門名產。

也許嘗遍金門美食,是短期內的旅遊目標吧。



有趣的是隔日返回台北,隨兩位記者拜訪的是追求自由言論的前輩─鄭楠榕紀念館,

又隔一日,據聞兩位記者獨自參訪228紀念館,

接待他們的是極力反藍、受過日本教育的老先生。

幾日藍綠兩方支持者,言論對照之下,

正所謂旁觀者清,我想兩位日本記者對台灣的歷史政治觀感更為深刻了。

而局中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聆聽不同的聲音呢。





風獅爺實在貌似沖繩的守護神─シーサー

到最後兩位記者直接稱他「金門シーサー」




  

曾作為作戰指揮所的北山古洋樓,中西融合的對稱風格實在漂亮



  

金合利鋼刀吳師傅親自示範

金門能夠將無情戰火中的砲彈轉化成金門獨自的資產,實在是了不起的創舉




  

翟山坑道是大自然結合戰爭的產物

2008年4月14日 星期一

追尋天然食材





照片為九月底京都‧清水寺




家人一向嗜吃,又,也許是得長輩緣,

我總是有許多嘗好料的機會。

要不,沒得上館子,自己也總喜愛到處發掘新鮮貨。


也許是一年京都食文化薰陶之下(偏清淡、偏甜),

或是好料嘗太多,身體不自覺想追求平衡,

回台灣後,發現自己的味覺有很大變動。

之前就習慣跟著吃素友人用餐,

在日本自己做飯更少吃肉,

於是只要哪餐多肉少菜,便會全身不對勁。

此外,忌油、忌口味重,

中菜台菜的重調味我一樣愛吃,且無法抵抗那色香味誘惑,

但換來的卻是舌頭澀且麻的不適─

尤其當料理中加了過多的化學調味料。


當然日本的人工添加物也用得不少,尤其是在調味品及零食當中。

差一點的人工添加物會換來舌頭不適,像是味精一類,

好一點的,我的舌頭還沒靈敏到可辨識,

因此總是一次次被矇混過去,當他們是「天然的味道」。


真正天然的味道,是溫潤、舒適、不刺激的。


話說離開京都前,發現有種便宜又好吃的零食仙貝「北海の味」,

一口氣買了數包(後來發現台灣各大日系百貨皆有進口),每日一包接一包地吃,

又香、又辣、每包裡面多種口味、價錢划算,

真後悔沒早些發現這麼好吃的零嘴。

同時期,也購入了京都仙貝老店「蕪村庵」的高級仙貝。


價錢與到處可見的零嘴當然是天差地別,

我心想,同是仙貝,好吃便行,何苦自己的荷包呢?


連吃了幾日「北海の味」,好奇心驅使下,拆了一包蕪村庵的「七彩焼きつらね詩」。







一下從廉價零食的重調味,跳入高級仙貝的清淡自然風,

起先覺得口味太過清淡而無聊,接連幾口後,才發現那天差地別的價錢,

究竟為的是什麼。


「北海の味」香辣有味,每每吃完後會想灌水,

且一次一包是上限,舌頭承受不住那種刺激,

而「蕪村庵」的香味卻是細密綿長、自然雋永,

由於舌頭不被刺激,因此能夠一塊塊接連著吃,

口中完全不會感受到任何不適,換來的只是天然的香甜。


後來我才知道,「北海の味」那些讓舌頭負荷不住的,

都是化學調味料,也就是人工添加物。

其實蕪村庵的成份裡也有些許人工添加物,但份量比起來當然少了許多。

為什麼要使用人工添加物?很簡單,幾種調和粉末便能把一切風味搞定,

豈不省錢省事又開心嘛。


去年底嘗了日本千總果物店的無添加手工果醬,







第一次吃到天然水果原封不動地製成醬的味道,竟是如此,

又回頭去吃一般果醬,含有大量果膠、調味料、香料的那種,

發現自己已經知道、且習慣果醬真正的味道之後,

對人工添加物調製出來的「偽」果醬,完全不能接受,

幾乎是閉著氣吞下去的。

又,像是嘗過了名店的抹茶(即使是等級較低的種類),

再試市面上那種即溶抹茶粉,除了有茶粉等級不夠的苦澀味之外,

更有讓舌頭不舒服,舌苔掉落、甚至牙齦發腫的添加物副作用。


資本主義微妙之處便是在於,

工業革命之前一切順理成章的行為,

像是天然素材、手工製造等,反而成了消費階層的上段。

而我終究深信,人類在經過追尋這些機械、非人工、非天然的過程之後,

始終該回到原點,那種以物易物且融合於大自然的原始時代。

也許過程仍舊漫長,至少擇取天然而食,

是當下能夠憑自我抉擇的一條捷徑吧。



延伸閱讀:

『恐怖的食品添加物』(連結博客來網頁)

口袋農場編年史─『恐怖的食品添加物』讀後感

2008年4月6日 星期日

第五屆國際漢學日本學術研討會





第五屆日本漢學國際學術研討會


由於指導教授是主辦人之一,

便趕上台北打工,見到了幾位教授,

包括在京都交換學生時受其照顧的教授,

以及碩士論文口試委員,等等,也聽了幾場演講。


本來對研討會也沒太大興致,畢竟自己所知太少,

學者們的研究都太深奧難懂,

想說當個工讀生打打雜便了事,

整日待著卻也無聊,索性聽了幾場,竟不少有趣收穫。

研討會內容包羅萬象,在幾十場發表當中,

找出自己有興趣的題目倒不難。



開幕主題演講是林文月教授,

擔任主持的則是林教授當年的同學─鄭清茂教授,

兩位足夠代表台灣的重量級學者,

講「平岡武夫教授的『白居易』」一題,

做為日本漢學會議的序幕,真是再適宜不過。



日本漢學研討會的確是個特別的場合。

這次的副標題是江戶時代,

只要江戶時代中與中國傳入有關的,皆可為題,

因此文學、儒學、佛教、繪畫、音樂等,

網羅各領域學者,橫跨六國。



那麼也是這樣國際性、跨領域的場合,

才能夠做到一些其他會談所無法達成的對談。

「論大坂繪畫與明清畫」中谷伸生教授如是說,

「一直以來,日本美術史的研究,皆是放在日本這個框架中進行的,

我認為之後的研究,應該要將日本美術史放到整個東南亞的脈絡之中做分析,

才是今後應該走的方向。」



的確,當我們論日本佛教美術,談的是中國朝鮮的由來及思想,

論明治維新後日本西洋畫壇,不外乎高橋由一、東京美術學校、黑田清輝,

論日本浮世繪則是江戶庶民文化,

論日本文人畫,也許與中國文人畫扯得上那麼些邊,

卻由於「文人畫」在中國並無明確系統可循,而缺少了論述空間。

日本這一連串東西交會所碰撞出來的火花,

若放置在整個東南亞的美術潮流中觀察比較,究竟又會是怎樣的一番面貌。



也是這樣多元化的國際研討會中,

才能夠拋出這樣大規模的問題,讓大家思考。

能夠有這種機會,集合世界各地跨領域的漢學研究者,

發表、交流、討論,不愧是有意義的一大工程。



會後與指導教授─朱秋而老師共進午餐,

聊了老師手中的研究、以及自己今後的預定,

受朱老師指導已有三年多,

老師雖是以日本文學為主要研究,

卻對日本整體文化有著多方面涉獵,

當初我義無反顧提出想做美術相關,

老師並無阻擋,給了我幾個大方向以及幾本美術參考書目。

(因此接觸到
高階秀爾教授的文筆,

 震撼於論文寫作竟能兼顧理性及感性、條理性及優美)



朱老師在研究上的成就以及待人處事的態度,

使得她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得處理,

卻又時時刻刻心中掛念著學生們,隨時不忘關切學生近況。



總喜歡與同學們開玩笑說老師是神樣般的存在,其實也是肺腑之言來著。

研討會過後,雖然工讀費補貼交通仍然不足額,心中卻慶幸能夠在這樣的場合盡了一份力。

養老天命反転地





養老天命反転地



養老天命反転地─這樣有趣的一個命名,

起先是在「美術空間散步」一書端詳了數次,

接著又上網查詢內容,卻始終摸不著頭緒,

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空間,美術館?公園?異世界?

於是決定動身前往一探究竟。



JR大垣駅轉近鐵養老線,到達養老駅後倒有些出乎意料,

如此不起眼的一個小車站,倒還真像是讓人「養老」的地方來著。



  



位於岐阜県西部的養老町,命名來自奈良時代曾行幸至此的元正天皇年號「養老」,

車站附近步行15-20分鐘便是養老公園,公園內瀑布「養老の滝」,是日本瀑布百選之一,

「養老天命反転地」也屬於公園境內。

本以為目標極大,因此地圖也沒帶,便憑直覺胡亂走一通,

結果養老町比想像中的荒涼許多,花了一些時間尋找,

總算見到奇形怪狀的「建築」,一眼便可確認,已來到了「天命反転地」。







原來「養老天命反転地」─此名應這樣解。

位於養老町,一片偌大的庭園地,主旨便是在「反轉天命」。

話說日文的動詞是擺在受詞後方,所以中文的反轉天命,

到了日文自然成了「天命反転」。

那麼,又何以反轉天命呢?



現代美術家荒川修作,與詩人搭檔Madeline Gins,(兩人
官網請見此)

為了挑戰建築的「極限」─好似我們在童話故事中會見到的異世界房屋,

無視於一般合理的上下左右,天不是天、地不是地,

腳下踩的可能是牆壁、頭上頂的可能是地底。

當然,被切割的床舖,旁邊接連的便是馬桶,就一點也不足為奇了。



  



園中分為兩大部份。

「極限で似るものの家」(極限相似的家)及「楕円形のフィールド」(橢圓形原野)。

「極限で似るものの家」(極限相似的家)中,天花板、地上、地下、以及所有家具,

像是被丟入食物攪拌器打碎後倒出來擺在那兒似的,

而屋頂便是以園區所在─岐阜県的地圖為形,

「楕円形のフィールド」(橢圓形原野)則是一大片莫名其妙的公園地,

有迷宮、有上下險坡、有森林及奇異風景,甚至還有日本列島分布在其中。



  



整個園區皆是由斜面所構成,因此入口處可出借布鞋。

尤其當日雨天,路滑十分危險,當晚回旅館一看,腳上果真好幾個傷。



走在失去平衡且無法眺望前方的園區內,完全推測不到下一步見到的景象,

爬上長而狹窄的上坡通道,竟望到遠處「叢林」(?),以及煙霧迷漫,

園區與周邊自然融為一體,究竟天地反轉為真、或是迷濛山區為真?早已無法分辨了。



  



「叢林」區當然可以步行,甚至裡面有數個迷宮,

以及散布許多不知所云的反轉建築在內。



  



  







在理念上,「養老天命反転地」並不能稱為是如何宏偉的藝術作品,

甚至有許多過於自圓其說的論點,

但卻是非常「好玩」的挑戰─不論對設計者或參訪者而言,

絕對會驚嘆於眼前的「莫名其妙」,並且邊爬險坡邊笑著抱怨:「做人要知天命,不要妄想反轉天命!」



荒川修作以相同理念,設計了「
三鷹天命反転住宅」,

入居者隨時募集中,反轉生活絕對很有樂趣。











P.S 以下照片個人惡趣味,嘿嘿,有人知道重點是啥嗎?